舍友们总说，202号宿舍像开了家食堂。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，就能听见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。李晋修弯着腰掀开饭锅时，食堂阿姨送来的四个盖饭盒腾起腾腾热气，他却仿佛在拆开零食包装——喉节上下动了动，抄起勺子拌开浇头的动作比打羽毛球还俐落。

一、那个总饿着的体育生

大一开学第一天，李晋修拎着双肩包冲进宿舍。他的肱二头肌把白色T恤撑出两道嵴纹，汗水浸透后贴在肩胛骨上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鲸鱼。可最让室友杜野意外的，是这个180cm的体育生进门后直奔冰箱，指节因用力扣冰柜盖震得发白。

"加练到两点，"他啃着压缩饼干这样说，声音还带着操场的沙哑。杜野后来发现，所谓加练就是绕操场跑二十圈，叠加一千个仰卧起坐——可当同是新生的他们还在食堂嗦粉时，李晋修已经在麦当劳买第四个芝心汉堡了。

有回凌晨一点，宿舍的半夜食堂又开张了。台灯把他的侧影投在书墙上，像只正在吞噬巨大猎物的野兽。他撕扯牛排时喉咙滚动的形状，让写论文到崩溃的杜野突然想起操场边的流浪猫，眼睛发亮，咽喉微动，把整块生肉吞下去时抖动的喉结。

二、那个人人都想探究的谜团

营养学系的赵燃搬来圆规量饭盒直径。"标准供餐量是320克，"他说着转动手腕，划出比饭盒大一倍的圆，"按你的代谢速率，每天得摄入8500大卡。"李晋修正从煎锅里扒拉烤肉，这会儿抬起头，唾液裹着洋葱油光反射在唇角。

他总是这样，说笑时眼角纹路舒展，可吃饭时额头却密密渗着汗。这天傍晚训练过来，杜野看见他蹲在水龙头前干咽冰块。"怕刺激胃。"他解释，但那些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告知我更真正的细节——他和运动饮料榨汁机日夜鏖战。

图书馆偶遇时，李晋修正捧着温热乳清蛋白粉。晨光从窗口斜斜切过，牛奶雾气蒸腾中浮现出棱角分明的颧骨。护士台的实习生盯着他看太久，结局被杜野推走时听见这句话："运动员吃物品时最动人。"

三、那些藏在喉咙深处的往事

直到国庆长假，大家打开他床头的相册。褪色照片里那个戴着矫正器的少年，正在幼儿园门口举着胡萝卜。"八岁就了解要当职业运动员，"他说着卷起袖子，露出手臂上两条凸起的血管，"营养师说我要吃光全部能吃的物品才能长大。"

现在想来，他总说训练太累要多吃，不过是维持家庭平衡的谎言。那天晚上，大家看着他用叉子戳穿整块牛排，喉咙动的方法忽然变得温柔。"你一定要把肉咽下去吗？"这个在运动场上赢遍全部人的大男孩突然露出苦笑，"其实我更喜爱地看着它慢慢变冷。"

现在的李晋修依然会在凌晨三点打开电饭煲，但偶尔会停箸凝望窗外。当食堂阿姨惊讶地发现少了第六个饭盒订单时，他说起昨日梦到幼儿园的萝卜，颜色和影集里的胡萝卜一样鲜艳。他喉节滚动的速度比吞咽时还慢，慢到让人听见往日吞咽声在喉咙回响。

凌晨四点的运动场空无一人。有人看见李晋修绕着跑道慢跑，经过食堂窗口时停驻片刻，又继续前行。他影子拉得很长，掠过早起晨读的女孩子，掠过远处的日晷，最后落在运动馆的铁门上。那里贴着的速补营养告示牌，写着运动员每天摄入量标准。

但他依然在吃，只是偶尔会停下剔牙。这时才能看见，他白森森的牙齿上粘着金针菇的细长纤维，像从土壤里刚拔出的草茎。